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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青云山来的吧?”走进小饭铺,老板娘一句话便将他刚刚垒起来的一点自信轰塌。
“你……你怎么知道?”他仿佛看见了鬼。
“从你走路的姿势上看出来的。”老板娘也是一口青羊土腔,她笑眯眯看着他说道:“我也是青羊人。”
“……?”
见他不明白,老板娘爽朗的笑了起来,指着他的脚说道:“你走路脚抬得太高,平平的街道,你反而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一看就是常年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走出来的。”
牛子槊脸一红,卷着舌头讪笑道:“娘娘说得在理儿!”
“娘娘?呵呵……”老板娘又笑了,“城里人叫阿姨。”
牛子槊的自信已经稀里哗啦一塌糊涂了,他红着脸局促的说道:“娘娘,来一碗甜米汤、六根油条。”
老板娘不笑了,送过来一碗稀饭和六根油条,低声对他说道:“娘娘告诉你,这里人把甜米汤叫稀饭或者米粥。稀饭就是稀饭,并没有咸甜之分,只有咱们青羊山区人才把‘淡’说成‘甜’。”
牛子槊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不敢再开口,只剩下点头的份了。他甚至觉得饭铺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无论是进城的民工还是衣冠楚楚的城里人。
老板娘指着他身上的衣服大声说道:“看样子你在城里混得不错!”
“还好!”他头也不抬,心虚而胆战心惊地喝着稀饭。
再次走到大街上,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原样。再看人们纷纷投来的眼光,自己仿佛是一只蝙蝠,既不是山里的野兽也不像城里的鸟儿,不过是一个偷了城里人马甲来穿的民工。他惴惴不安地踅进了一家中药铺,买了十几条陈年艾条,然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芷君姐中午并没有回来,牛子槊只好蒙头大睡。
他的卧室门并没有关严实。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了很响的开门声。芷君姐回来了,他激灵醒了过来。
他的耳朵一向很灵,透过门缝,他听到了芷君姐站在客厅门口压低嗓门说话的声音:“张总,今天不行……”
看样子,门口另外还有别人。
一个男人沙哑着嗓子说道:“怎……怎么不行?看……看在我送……送你回来的份上,我……我在你屋里坐……坐会儿……总可以吧。”
“张总,谢谢你送我回来,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你喝多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也累得不行了,有事咱们改日再说吧。”芷君姐的语气里明显有一种低声下气的成分。
那人硬着舌头不依不饶道:“正……正因为喝……喝多了,我才想在你这……这里睡会儿觉。”
“我的头很疼,今天真的不行。”芷君姐虚弱的抵抗着,看样子,她真的不敢得罪那人。
那人嘎嘎笑了起来:“你……你头疼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我不影响你。”
接着,也不知那人对她做了什么,就听芷君姐惊叫一声,然后小声说道:“张总,这样不好,你还是回去睡吧,我要关门了。”
此时,牛子槊已经听出来了,那人在动手动脚纠缠芷君姐,企图很明显。不过他弄不明白为什么芷君姐还对他如此客气?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女的不乐意男的不识趣,这种事情要放在青羊山区,早就骂得狗血淋头抱头鼠窜了。
他决定出去看看。
那是一个满身酒气的老男人,面皮松弛,眼袋很大。芷君姐和他隔着一脸宽的门缝说话,芷君姐手扶门把用手和膝盖顶着门,那人手据着门边想推门进来,两人正在暗暗较劲僵持。
看见牛子槊,那人脸色顿时变了,舌头也利索起来,他哼哼冷笑道:“怪不得呢!原来是姘上小白脸了?”
这话很难听,牛子槊的脸刷一下就白了,心中的怒气一股一股往上窜起,恨不能冲上去照着那张骄狂不可一世的老脸狠狠踹上一脚。
芷君姐一回头,发现了站在身后的牛子槊。她脸上的表情顿时窒了一下,急忙给他使眼色让他回卧室去。牛子槊怒视着那人一动不动,她又急忙陪着笑脸对老男人说道:“张总,你想哪里去了?这是我表弟。”
趁着吴芷君手上松劲之际,那人撞开门挤了进来。
“你哄鬼?鬼才信?”他也不看吴芷君,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旁若无人的神态,上下打量了牛子槊一番。一双淫邪的眼睛紧盯着牛子槊,嘴里不干不净肆无忌惮道:“嘿嘿……常言道:表姐表弟、床上粘似蜜。是不是这样小伙子?”说着,又回过头看着吴芷君阴笑道:“童子鸡很爽口吧?”
老男人这话无异于提着牛子槊的耳朵扇耳光、掰开他的嘴巴吐痰。牛子槊心里如同被捅了一刀。奶奶个熊,简直太糟蹋人了!愤怒终于忍无可忍,于是他想也没想便胼指在老男人胸前的‘任脉’上奋力戳了一下。
老男人狂嚎一声顿时窝蜷于地,老衰脸上豆大的汗珠滚滚冒了出来。
吴芷君见状吓坏了,急忙蹲下身扶住那人,声嘶力竭的唤道:“张总、张总,你不要紧吧?”
老男人面孔扭曲痛苦不堪,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恶狠狠的神色,喘着粗气威胁道:“好……好好,有你们的,我他妈记……记住了!”也不知他在威胁谁。
“谁让你动手了?”吴芷君脸色蜡黄,气急败坏对牛子槊吼道:“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你算什么人?还不快给张总赔礼道歉!”
一刹那,牛子槊从吴芷君眼里看到了那种疯狂恶毒的怒意,从她的口吻里听出了颐指气使的成分。
他做梦也没想到芷君姐转眼会变成这样一副嘴脸!他全身的血仿佛被放干了,傻呵呵的站在那里发呆。
我算什么人?一文不值的乡棒、山狼、土包子、煞笔!他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心里憋燥的直想发狂。在她看来,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竟抵不上这老男人的一根汗毛!
“你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芷君姐又恶狠狠的对他命令道:“还不快给张总解开穴道!”
“你爹死不了!”憋在心里的火药终于爆炸了,他拧着眉毛指着吴芷君的面孔大吼一声:“老子没工夫伺候你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屋子,一头冲进了茫茫大雨之中。
“混蛋……你回来……”远远的,他听到耳后传来吴芷君的叫声。
牛子槊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雨幕中的别墅,露出了狼一样坚实锋利的白牙,冷哼一声:“你和你爹好好玩去吧!”
到了城北客运站,他一摸口袋,身上只有十五块八毛钱,而到青羊县城的车票要二十六块钱,牛子槊立马如泄气的皮球瘪了。
他一向不习惯于在身上揣许多钱,早上出去吃饭时口袋里只带了一百块钱,吃了饭买了艾条后就剩下十五块八毛钱了,他不但没动用吴芷君留给他的钱,就连自己卖药才的钱此时也全遗留在了吴芷君家里。
望着满天的瓢泼大雨,他咬了咬牙心道:先上车再说,只有听天由命到哪儿说哪儿了。
发往青羊县城的班车已经出站了,就停在客运站门口。为了多拉几个客人,车老板子和售票员趁着下一趟班车没出站前正站在车门口拼命私揽顾客。
见他过来,女售票员笑吟吟举着伞迎了上来,“小兄弟,去哪儿?”
“青羊。”他心里直打鼓。
“好嘞……上车。”如同看见亲爹一样,女售票员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一手搀着他的手臂,一手举伞为他遮住纷纷大雨,丰满的胸脯紧紧压在他的胳膊上。
“我……”上车的一瞬间,他想把自己钱不够的事情预先说出来,张了张口却又忍住了。
“上车上车,先上车再说,车上有毛巾,你自己擦擦头上的雨水。”女售票员似乎没听见他说什么,她几乎是用两只肥大的咪咪把他顶进了车门,然后又转身忙着招呼别人去了。
牛子槊叹了口气,在车尾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车上稀稀拉拉坐了十几个人。
雨越下越大,女售票员回到车上卖票,车老板子则继续留在车下吆喝。
车上就那么几个乘客,其他人都是在售票窗口买的票,所以售票员直接向牛子槊走来。
“二十六元整,”她笑吟吟向牛子槊伸出了一只肥滚滚的手。
“大姐,”牛子槊咽了口唾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十五元八毛钱,递到她的手里“我出门急,没带那么多钱,你看……”
“不够。”女售票员肥胖的扁脸唰一下拉了下来,劈头打断了他的话:“十五块钱八只够到豁口镇的。”
豁口镇坐落在省城到青羊县城进山口处,距离青羊还有五十里山路。
“大姐,都是青羊人,要不这样……”他艰难的想着措辞。
“小本经营,概不赊帐。”她的脸冰冷得快要结霜了,眼睛里射出的不屑几乎能将他当场阉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身横肉的车老板子晃着膀子走了过来。
售票员撇了撇血盆大口,斜睨了一眼牛子槊没好气地说道:“这小伙子十五块钱就想坐到青羊。”
“那怎么行?”车老板子变脸鸡似的霎时也变了脸,一口便回绝了,语气中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分钱一分货,十五块钱你到豁口下,要不你现在就下车,看后面的车能不能让你坐?”
“大哥,我的意思是……”牛子槊还想和谓车老板子商量商量。
“别叫我大哥,有钱你是我大哥,没钱你叫爷爷也不成。”车老板子颇为蛮横的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凶光,恶狠狠道:“小伙子,废话少说,我没工夫跟你闲几巴磨牙!要坐你就到豁口下,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胖女人也在旁边帮腔:“跟他废的什么话呀!这么一会耽误了多少生意?”
牛子槊注意到车上所有的乘客都在看着自己,他感到自己的脸很烫。再回吴芷君那里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无奈地点点头:“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在豁口下就是了。”
肥女人撇着嘴唇抖抖手里的钱说道:“早这么说不就齐了?真是的!”说着,扭着肥臀,脸上带着胜利的表情走了。
嗓子里无声的哽咽了一下,牛子槊直想哭,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低头憋住了。
借着眼角的余光,坐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少妇一直在看他,他把头垂得更低了,恨不能在座位下找个缝隙钻进去。
那少妇却站起身离开座位径直走了过来。
“是子槊吗?”少妇问道。
他诧异地抬起头。
少妇竟是张胜男!
“张胜男姐……”牛子槊鼻子一酸,热泪忍不住滚了下来。“我……我真他妈丢人现眼……”
“别这样,都五尺高的汉子了!”张胜男挨着他坐下,用手在下面悄悄捏着他的手,小声说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看见了,只是你穿着西装我不敢认你。自古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啥丢人的,秦琼还卖过黄骠马哩。”
他使劲点点头,无声的抽咽着,眼前若没有别人,他很想钻进张胜男怀里嚎啕大哭一场。
在牛子槊的眼里,张胜男便是他生命中最尊贵的贵人。
当年,桃树坪人把他母亲抬到了半山腰的树林里往地上一放便扬长而去,只有一个叫张胜男的小姑娘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哭泣。她还不时跑回家里偷来食物和水给他吃喝,为此,她没少挨家里人揍。小子槊的母亲闭眼之后,又是这个小姑娘跑去青云观找来清虚料理后事。
张胜男长得小巧玲珑,个头和小子槊差不多,年龄却比他大了五岁。在他后来逐渐长大的岁月里,张胜男经常会气喘吁吁地爬半座山到青云观来看他,来时总要给他带个熟鸡蛋、腌鸭蛋,要么就是一块葱油饼。
长到一定年龄,牛子槊可以跟着师傅下山给人瞧病了,每逢经过桃树坪时,张胜男总会准时出现在村口等着他。她还是那样,要么给他手里塞个鸡蛋、要么塞个咸鸭蛋或一块葱油饼。他一直搞不清楚张胜男怎么就能知道他和师傅下山了。后来他曾经问过张胜男,她调皮的一笑:“不告诉你,我会算。”
十九岁那年,张胜男嫁到了桃树坪下面的莲花镇,那年牛子槊十四岁。他脸上淌着泪呼喊着她的名字、追了十几里山路追上送嫁的队伍,他送给张胜男一对儿菩提子做的手镯、一副连翘木做的头钗。从此,两人再没见过面。
伏在张胜男腿上无声地哽咽了一阵,牛子槊心中的那种辛酸被泪水慢慢稀释得差不多了,情绪随之也平复下来。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一笑:“姐,你过得咋样?”
张胜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云,她用手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淡淡一笑道:“凑和,你呢?清虚道长还好吧?”
“我也凑和,师傅仙逝已经两年了。”
“这两年我听外面传言,说你的骨科手艺远近闻名,不亚于你师傅,我心里一直替你高兴着哩。”
“啥不错啊?跟师傅差老鼻子了,勉强混口饭罢了。”
“你比姐有出息,好好干,活出个人样来。”
“姐夫对你咋样?”
张胜男的手轻轻颤了一下,略一迟疑便转而嗔道:“你个没良心的,也不到莲花来看我。”
“我想去看你来着,可咱俩非亲非故,你又是有夫之妇,我怕别人说闲话。”
“呸,就你心眼多!”张胜男脸上一红,狠狠剜了他一眼:“说什么闲话?你才多大?谁会往歪处想?”
“再小也是个男人,这是师傅告诉我的。主要还是怕姐夫多心,影响你的生活。”
张胜男的眉毛急剧颤了两颤没吭声,过了半晌才问道:“你到省城干什么来了?咋弄得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
牛子槊舔了舔嘴唇刚要回答,就见一辆小轿车疯了一样从不远处急驰而来。快速行驶的汽车把路面上的积水激起老高,到了车站门口,轿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嘎吱一下停住了,引得周围路过之人纷纷侧目。
车还未完全停稳,车门便打开了,一个女人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她四下里略一张望便径直向发往青羊的班车走来。
肥滚滚的女售票员见状,腾一下炮弹似的窜了出去。
因为车窗上沾有雨水,远处看不大清楚,牛子槊只觉得那女人的身形看起来有点眼熟,有点像吴芷君的轮廓。
车外传来女售票员热情洋溢的招呼声:“大姐,去哪儿?”
“请问你这是去青羊的车吗?”
“对对对,赶紧上车。”
“我不坐车,我找人,你这车上有没有一个叫牛子槊的乘客,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青羊人。”
见不是衣食父母,肥售票员有点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自己上车去看呗。”
两人的对话声车上听得清清楚楚,牛子槊已经听出来了,来人正是吴芷君。
他急忙伏下身子把头埋在张胜男腿上,并小声叮嘱张胜男:“千万不要说我在车上。”
张胜男诧异地看着他一眼。
车上拢共十来个人,一目了然。吴芷君上车后站在车门口扫了两圈,然后失望的下车去了。
望着远去的吴芷君,张胜男拍拍他的脑袋,“走了。”
牛子槊直起了身子,透过车窗外的雨幕,吴芷君匆匆向停车场里面走去。
张胜男在背后问了一句:“你认识这女的?”
牛子槊头也不会,瓮声瓮气回道:“就算认识吧!”
张胜男颇有深意的笑了起来,“长得挺漂亮。”
他回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说:“她就是天仙又关我屁事?”
她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姐,不说了她了,说起来一肚子气。”
“不说就不说。”张胜男有点不悦,赌气道:“你现在是大人了,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张胜男不高兴了!牛子槊一见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好好好,我告诉你!要不是她,我能落到连回家的车钱都没有?”
于是他把自己这几天的经历一五一十向张胜男述说了一遍,然后气哼哼道:“城里人太现实了!只认钱不认人,说翻脸就翻脸,真他妈不是东西!”说着他向那女售票员努努嘴对张胜男示意道:“那臭娘们也一样。”
张胜男扑哧笑了起来,伸手他手背上拧了一把道:“几年不见,你也学会骂人了?”
他嘿嘿一笑,说:“有时候骂几句脏话觉得心里很舒服。”
班车终于出发了,张胜男替他补了票。
班车刚刚出城,路边的雨幕中有几个人举手挡车。车老板子急忙停下车,售票员殷勤的问道:“几位大哥,到哪儿?”
那几个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架口儿,理都没理他便晃着膀子上了车。
售票员又追问了一句,“几位大哥,到哪儿?”
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为首一个光头大脸汉子,胳膊上刺着两条吐着血红信子的黑蛇。见那女人聒噪不已,光头汉子对着售票员骂骂咧咧道:“妈了个逼,你他妈废话咋这么多?夹住你的肥逼走你的车。”
车老板子一缩头,很听话地启动车辆往前开去,一句都没敢吭声。
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几个恶汉如狼似虎,上去便把前面座位上的乘客全撵到了后面。然后他们一伙鸠占鹊巢,一屁股坐了下来,掏出烟卷嘻嘻哈哈冒起烟来。
售票员一看这架势便知遇见难惹的主儿了,急忙夹住肥嘴不吭声了。
这几个人一上车,仿佛一团乌云飘进车窗,车上的气氛立马变得阴沉起来,刚才还说说笑笑的乘客们一时都噤若寒蝉。
牛子槊一眼便认出这伙人便是那天在小巷里抢劫吴芷君的那群歹徒。真是冤家路窄!他的心里不禁有点敲起小鼓来了。急忙用眼睛四下里踅摸一番,还好,座椅底下一根钢管斜撑松了,他俯下身去,悄悄拧掉螺丝卸下钢管,悄悄夹在两腿之间。
张胜男一直在一边不解的看着他。
他凑到张胜男耳边低低说道:“碰见劫匪了。”
风雨中,班车开出去十几里地,刚刚到了荒郊野外,那光头大汉将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大声叫道:“弟兄们,清兜。”
一帮歹徒遂抽出明晃晃的匕首跳将起来,冲着乘客狂呼乱喊道:“各位,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儿紧,向各位借几个钱花。”
车上大都是青羊山区的农民,老实巴交惯了。明晃晃的匕首逼上来,一个个吓得缩起脖子乖乖掏钱免灾。
出于本能,售票员站起来刚想叫唤,光头大汉一巴掌扇过去将她打了个满脸花。她手里装票款的钱袋也被大汉一把抢了过去。
光头大汉用匕首顶住她的胖脸凶狠地威吓道:“信不信,老子花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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