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悔_不能接受自己的黑暗…… – 女娲健康网

赎悔_不能接受自己的黑暗……

她又来了。

依旧穿着那条有些破了的裙子,神色黯然。只是相比上回,这次她的脚步明显有些虚浮。

许是回去时受了伤。

我有些激动地笑着迎上去,极尽热情——她可是贵客,把她招待好了,我至少半年的食物都有了。许是得了她的好处,我迫切想见到她,近期尤甚。

她在门口停下来,有些踌躇。

“还卖给我吗?”

“卖!当然卖!”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但她当初既能找到这里,想必也是费了番气力。

她仿佛舒了口气,轻车熟路在椅子上坐下。我坐在她对面,将一个全新的指环摆在桌前。

“不知姑娘这次买的又是何种悔?”

她指尖微颤“我想回到和他结婚的时候…”

“这……”我自是知晓她口中的他是谁,一个丝毫不爱她的人,也枉她这般执着。想必前两次,她依旧没能了却遗憾。

“我知道你有办法,求求你,帮帮我!”她似生怕我拒绝,急忙撩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上面鲜红的几条刀痕都还没有痊愈,隐隐有血气渗出。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半截衣袖已然鲜红。

“多疼都可以!”

她眸光殷切,似不甚在意自己的处境。我摸了摸指环,甚合我意。

“要你的命,如何?”

我有些恶劣,消除悔恨这种本不可求的事,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

她一愣,显是有些被我的话吓到了,我满足于她的反应,连说话都轻快起来。

“逗你的!不过姑娘这次是购买的时间段确实有些昂贵”

“没关系!”她答得颇为恳切,我眉间舒展,不疾不徐地拿出一把刀。刀锋锐亮,更衬得她眸子闪闪发光。我极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说到底,这眼睛其实对我无甚用处,可我生的奇特,偏生就喜欢这些亮晶晶像水晶球一样的珠子。串成链挂在胸前,煞是好看。

“姑娘这眼睛好生水灵,此次的酬劳便是姑娘的一双眼睛”

她有些挣扎,我并不着急。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同意。

果然,未过半晌,她抬起头来,目光缓缓落在那把泛着寒芒的刀上。我听到自己喉头发出得逞的咕噜声,低低的,有些渗人。

我极为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她已经走了。我拿起桌上那把沁着绯色的刀,方才她紧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模样顿时蹿入脑海。

我颇觉有趣,有些乖张地伸了个懒腰。心头划过一丝模糊的感受,被我当作满足抛掷脑后。这刀可是千年寒铁,造成的伤口比普通刀刃疼上百倍,这大抵也就是那感受的起因——我是悔,倚仗痛苦为生的悔。越是痛苦的地方,我活得就越是滋润。

她来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快活过了。

我关了店门,一路循着她的气息,香,真香!

彼时她定时已戴上指环,回到她想到的过去了。

香味越来越浓,我舒服地脱掉人皮,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这张皮是诸阜照着万种美人皮替我仿的,我很是爱惜。悔没有性别,诸阜不喜人类女子,故而给我仿的美人皮亦是男子。

我将自己倒挂在她头顶的水晶灯上,有些贪婪地吸着四周的香气。四周满是莹白的玫瑰花,红红的地毯铺满整个台面。她一袭纯白,像极了我梦中见到的仙子。

她依旧穿着一身裙子。我瞧着那裙子越发觉得眼熟,啊,对了!是她来时穿的那条,不过眼下是崭新的。蓬蓬的裙摆衬着她的脸蛋愈发粉嫩,我心跳有些不稳。我想,许是挂久了。

香味淡了!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却见她唇角带笑,一步步地走向高台上的男人。

我有些不爽。那男人不知为何也有些面熟。

她抬起手,眸色柔亮地看着男人将婚戒执起。

我咂咂嘴,等着看那男人甩手而去的情景——我卖给她悔,自是要抽取她悔的记忆。

她亦知晓,嘴角的笑有些苦涩,那香味竟也变苦了。

“啪”男人果真如所见那般转身而去,婚戒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满座哗然。

喧闹间,我自灯上下来,抖了抖身子。

好啊!竟是涂邑!你可真叫我好找啊!

我磨了磨牙,青筋突突地跳。三百年前被诓得一穷二白的情景历历在目,涂邑欺我心喜亮色物件,竟拿什么破宝石来糊弄我,要价还惊人的高。我拿出我全部身家才堪堪到手,谁知那宝石一入水,面上那层亮闪的东西便速速消散开去,里面不过是块破石头!

幸而我当时气急,用灵力在他颈上留下印记,那记号不灭不散。不然他轮回数次,我还真找不到他!

我极为气闷地瞧着她独自站在席间,骚乱的宾客将她围个满怀。冲撞间,不知是谁的亲眷竟一巴掌直直甩上她颊间。

“都是人渣!”

我磨了磨爪子,瞥了眼涂邑的方向,恨恨地跟了上去。

按照剧情,她要在此安抚骚乱的亲戚,当是不知晓涂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不过花费那么大代价买悔,她却依旧按照剧情,真不知道她瞎了眼看上涂邑那人渣哪点!

涂邑大步离去,上了还顶着喜庆的婚车,飞速疾驰。

我往车顶上一瘫,抹了把汗。累死大爷了!这个渣男,赶着投胎似的!我对涂邑的不满又加深了十分。

“呲”一个急刹突出其来,我刷地一声被甩了出去,头直直地撞在电线杆上。

幸而我是灵体,没有痛觉,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一点事儿没有!

我使劲扒拉着自己的头,十分费力地才将自己和电线杆分开,我转头看向罪魁祸首,肝火直冲头顶。

“涂邑!待她完事儿后,大爷我一定要吃了你!”我咬牙切齿,怒发冲冠。

涂邑下了车,匆匆地冲进医院,我跟着他的脚步,我天!妇产科!这堪比大型家庭伦理剧的狗血剧情简直刷新了我对渣男的认知。我一直以为只有诸阜闲得无事看的那些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电视剧里才会有此情景。此前买悔的人,也不见得有此遭遇。

我看着偌大的三个字,不由得暗自将自己看人的水平佩服了个五体投地。

三百年前我就看出来涂邑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投了这么多次胎,还是改不了渣的德行,也还真是根深蒂固。

我都能猜到那里面人的身份——前女友没跑了。

瞧着涂邑急得满头大汗直转悠的模样,我愈发鄙夷。

产房的门倏地开了,一个女人被推了出来。涂邑急急奔去,眉间满是柔情。我凑近一看,差点没把我眼珠子瞪出来,——这女人竟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我有些懵,听诸阜讲的那些故事已经支撑不起接下来的剧情了。好在涂邑和她都是个合格的演员,俩人用实力向我诠释了接下来故事精彩的走向。

我用一副吃了屎的表情,看着那女人声泪俱下,戚戚模样哪有半点刚生过孩子应当无比虚弱的自觉。

“你怎么来了?姐姐怎么办?”涂邑眉间淡然,未有半点愧疚。

“我爱的是你,她当是知道,如此还厚颜无耻跟我结婚,这种人,管她做什么?”

我推了推差点没被惊掉的下巴,果然“人至贱,则无敌”这句话,诸阜诚不欺我。涂邑再一次刷新了我对“贱”和“渣”二字的认知。

我又穿上了我的人皮。

宾客应刚堪堪散尽,她直直站在那里,有些无力。见我进来,她明显很是吃惊。

“是你?”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明,三分敬畏,三分崇拜,三分期许。还有一分,沾染些许失落。怪了,我竟老脸一红。

“你怎么来了?”她声色暗哑,眼眸绯红,显是哭过。

“你是不是知道?”我有些无法确定。按诸阜讲的故事,她当是一无所知,但我竟觉她是特别的,毕竟她要比我见过的其他乏味的人类,要有趣得多。

“我自是知道的,他爱的是谁,我比谁都清楚……可那人妹妹,双胞胎妹妹……她自小与我失散,吃了好些苦……我该疼她”我猜对了!她话语喃喃,像是在说给我听,又像只是自言自语,她语气戚戚,闻者伤情。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改变?”她真算是特别,买悔不就是为了弥补缺憾,可她倒好,平白将这被抛弃之痛再感受一遍。

蠢人!我心下怅然。竟为那人渣忍到这等地步。

她忽的笑了。

说实话,她生得是极为好看的,特别是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引人视线。一双眸子灿若星海,我竟有些痴了。回神间,扫到她手上指环。一时间,愣住。方记起有人问我,你也会后悔吗?我颇为不屑。我是悔,又怎会后悔?可如今……这指环一经取下,这世间芳华,便再不属于她。

“我真羡慕你”我一愣,何为羡慕?

“若我也能如你这般薄情,该有多好……”我一噎。薄情又为何?罢了,就当是在夸我吧。

“我能做的,不过是揣着最后一丝幻想,做个安静消失的局外人。 ”她摇摇头,眼中竟忽然无悲。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

她提着有些长的裙摆一步步走出大殿,我看着她的背影,瘦瘦的,有些萧瑟。

她走得有些快,我跟在她身后,虽说我来人界已久,但长时间穿着人皮走路于我还是颇有些费力。我提溜着我的皮,走得有些滑稽。

她穿过一条条街道,街上行人瞧她装束,不由侧目。她依旧神色黯然,不管不顾。就在我的耐心实是要耗尽时,她终是停下脚步。

我抬眼,竟是涂邑此时所在的那家医院!她要做什么?她倏地眸色一沉,我顺着她视线看去,涂邑竟大步流星地自医院走出,眸间眼底尽是焦急。

她竟亦然。随着涂邑一路前去,小心翼翼,似生怕涂邑有所察觉。

我叹了口气。

涂邑步履匆匆,连过往车辆都险些不顾。她突地停下,我一愣,一辆疾驰的轿车飞速驶来,涂邑一心朝前,速度未减,待听到轿车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和四面八方扑来的抽气声时已然来不及,那车如脱缰之马直直朝涂邑奔去。

她猛然冲了过去,我下意识想拉住他,竟扑了个空。

“碰”巨大的碰撞声起,一个身影猛然飞了出去,在地上的摩擦声听得不少行人倒抽一口凉气。我心刷地一颤,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从心底迅速蔓延,不过眨眼变觉全身都有些冰凉。

是她!我冲过去,明明是有一定距离,真不知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

满身的血……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嘴角却微微上扬。她伸出手,指尖微颤,笑意不减。我附耳过去,听她声音低如蚊吟。“谢……谢谢你……我此生……再无遗憾了……”我霎时一僵,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她不是不改变,此次回来,便是铁了心要替涂邑去死!她的悔,竟是不能原谅眼睁睁看着涂邑死在自己面前!她要代替他!

我心一凉。

我猛然将她抱起,不顾众人惊诧的眼光迅速脱掉我的人皮,我听到了尖叫,听到了有人大喊妖怪,若是之前,我定是要吃掉他的!此时我却已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抱着她用力地飞,只恨没有瞬移这个能力能直达我要去的地方。

终是到了!我一把将她放在诸阜面前。“救她!”我的语气很强硬,诸阜很是惊诧。“她可是个人类!还是女人!”

“我知道!救她!”我瞪着诸阜,有些急眼。诸阜想再说些什么,被我一瞪也闭了嘴,只是眼底满是厌恶,却也无奈妥协,抱着她入了内室。

我松了口气,说不出心下什么感受,只知道她不能死!她若好了,她那眼睛我也不要了,就当庆贺。

良久,诸阜自内室出来,面色苍白。我有些急切地看着他,却见他神色漠然地摇了摇头。

“人类生死自有命数,你我又岂能改变?我已经尽力了”

我有些颓然,我当是不喜人类的,怎么竟也有些伤感。指尖触到黏腻腻的东西,我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我澄亮的毛已被染得绯红,黏在一起,触目惊心。我很是爱惜这一身光洁的毛,没事就喜欢梳理,此时却也没了心情。

床上的她双眼紧闭,我倏地想起了什么,刷地窜了出去。

我飞速在店中翻找,终是在落满灰尘的一个角落中发现了那本几乎被老鼠啃了快一半的羊皮纸。我抖抖上面还残留的老鼠屎,心下激荡。找到了!我眸光顿亮——悔若想时光重溯,需燃烧灵力,再辅之以心头之血方可。只是……后面的字迹已破损了,我合上书,不重要了,这些已经足够了。

我刺破胸口,蓝盈盈的光登时灼了我的眼,一滴蓝色的血珠落在碗里,我想起她,心口有些揪。

我一滞,这便是痛吗?原来痛竟是这般感受。那她该有多难受。

我调动身上的灵力,拧成一股,附于血上,火光灼灼。我瞧着眼前场景飞速倒退,嘴角竟开始不自觉向上扬起。我眉头一蹙,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心头一颤。

眨眼已至当时,她就站在我面前,眸光直视前方,如此鲜活而又明亮。我心跳的有些快,许是那口血的缘故。

呲,刺耳的刹车声应时而起,我瞧着她冲了出去,我也随之。这次我没有穿人皮,速度自是比她快的,几乎在她推开涂邑的同一时间,我也一把推开了她。

噗,轿车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朝前奔去,四周人群哗然,她慌忙回转过身,却什么也未瞧见。她看不见我。

我的嘴角又一次朝上弯去,我明白,这是笑,可却出现在了我的脸上。

噗,我又接连吐出几口血来,一股毫无预兆的疼痛将我紧紧包围,可心口却又有另一种感受,异常陌生,却如汩汩流水点点沁入心尖。

疼感越来越烈,我看着一点一点逐渐化作尘埃的身体,我知道,我要死了。

回光返照般,我脑子竟像突然开了光,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之前种种奇怪的感受。原来瞧见那刀上绯红,是不忍;瞧着她被车撞起浑身浴血,是心疼;对涂邑除却本身,不至于多出的数倍不满,是嫉妒;说她蠢,失落更甚,无奈亦然……原来我对她的种种心绪,便是喜欢。

诸阜忽然出现,模样有些慌张,他急急用灵力裹住我正在消散的身体,却显得徒劳。“怎么会?怎么会?悔不死不灭,你怎么会要消散了?!”

我望着仍有些错愣的她,忽地笑了。是啊,悔倚仗痛苦而生,几乎不死不灭,但能杀死悔的世间也仅此一物——便是幸福。

真好,她不用死了。

我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它依旧跳得有些快,我轻叹口气,却是笑着的。我抬手将它腕出来,用最后一丝灵力揉散在了她身上。

“足矣,足矣”

我最后一点视野逐渐消失,悔的幸福之心,定能佑她擦亮双眼,直至找到真正属于她的真命天子那天。

我,虽死无憾。

阵阵微风扬起,夹杂了灰尘的味道。许是那灰入了眼,那风拂过她眼帘,她眼睛湿湿的,没来由落下泪来。她呆呆地看着已然远去的涂邑,倏地笑了。心头再无其它,唯留一抹淡然。

触及指尖泛着光泽的圆环,她呼了口气,摸摸眼睛,有些颤抖地取下。

她紧闭着眼,一点点慢慢睁开,接受即将伴随她半生的黑暗。一点点,再一点点,她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一束光透了进来。她猛地睁大双眼,车,房子,树……之前看到的一切原封不动地摆在她面前,她又闭了眼,再睁开,发现四周已变成了她去找那人时的模样!她还能看见!她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疯也似的跑到那人铺前。那模样古怪的小铺已然合了大门,她定定地站了半晌,复又想起车前她感觉到被什么推开的景象。想起那股和那人铺中同样味道的香。她双腿一软,直直跪下,冲着紧闭的大门,重重地磕了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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